（来自CBS新闻）

对于堪萨斯州的高中生凯拉·切格来说，使用人工智能时，没有什么问题是微不足道的。

这位15岁的少女会向ChatGPT寻求开学购物建议、挑选化妆品颜色、在思慕雪国王（Smoothie King）选择低热量饮品，还会为自己的16岁生日派对和妹妹的生日派对征集创意。

这位高二的优秀学生刻意不让聊天机器人帮她做作业，并尽量只问一些日常问题。但在接受美联社采访和一项新研究中，青少年们表示，他们越来越多地将人工智能当作能提供建议和陪伴的伙伴来交流。

“现在每个人做什么都用人工智能。它真的无处不在。”切格说，她想知道人工智能工具将如何影响她这一代人。“我觉得孩子们用人工智能是为了逃避思考。”

在过去几年里，围绕儿童和人工智能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学校作弊问题上。但人工智能在他们许多人的生活中发挥着更大的作用。青少年们说，人工智能已成为个人建议、情感支持、日常决策和解决问题的首选来源。

“人工智能随时在线。它永远不会对你感到厌烦。”

常识媒体（Common Sense Media）的一项新研究显示，超过70%的青少年使用过人工智能伙伴，其中一半人经常使用，34%的人表示每天或每周多次使用。常识媒体是一个研究并倡导合理使用屏幕和数字媒体的组织。

该研究将人工智能伙伴定义为旨在充当“数字朋友”的平台，如Character.AI或Replika，这些平台可以根据特定特征或个性进行定制，并能提供情感支持、陪伴以及类似人类的对话。但研究人员表示，像ChatGPT和Claude这样主要用于回答问题的热门网站，也被以同样的方式使用。

周三，在接受《CBS晚间新闻》采访时，常识媒体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吉姆·斯泰尔表示，这项研究让他震惊的是，人工智能伙伴“在青少年生活中无处不在”。

常识媒体的研究还发现，11%的青少年使用人工智能伙伴来鼓起勇气、为自己挺身而出，斯泰尔说这可能是件好事。然而，他警告说，当这项技术取代人际关系时，问题就出现了。

“年纪小一点的孩子真的把这些人工智能伙伴当作朋友、父母或治疗师。”斯泰尔说，“他们谈论的是严肃的关系，而这些只是机器人。它们不是人类。”

随着这项技术迅速变得更加复杂，青少年和专家们担心人工智能有可能重新定义人际关系，并加剧孤独感和青少年心理健康危机。

“人工智能随时都在。它永远不会厌烦你。它从不评判你。”阿肯色州18岁的加内什·奈尔说，“当你和人工智能交谈时，你永远是对的。你永远很有趣。你的情绪永远是合理的。”

这一切曾经很有吸引力，但随着奈尔今年秋天进入大学，他想减少使用人工智能。奈尔的一位高中朋友曾依赖“人工智能伙伴”与女友进行谈心，后来让聊天机器人写了分手短信，结束了他们两年的恋情，这让奈尔感到害怕。

“感觉有点像反乌托邦，一台电脑终结了一段真实的感情。”奈尔说，“这几乎就像是我们在让电脑取代我们与他人的关系。”

多少青少年在使用人工智能？新研究结果令研究人员震惊

在常识媒体的调查中，31%的青少年表示，他们与人工智能伙伴的对话“和与真正朋友交谈一样令人满意，甚至更令人满意”。尽管一半的青少年表示他们不信任人工智能的建议，但33%的人曾与人工智能讨论严肃或重要的问题，而不是与真人交流。

该研究的主要作者、常识媒体的首席研究员迈克尔·罗布说，这些发现令人担忧，应该向家长、教师和政策制定者发出警告。如今蓬勃发展且基本不受监管的人工智能行业，正像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一样融入青少年的生活。

“这令人大开眼界。”罗布说，“当我们开始这项调查时，我们根本不知道实际上有多少孩子在使用人工智能伙伴。”这项研究在4月和5月对全国1000多名青少年进行了民意调查。

罗布说，青少年时期是发展个性、社交技能和独立性的关键时期，人工智能伙伴应该补充，而不是取代现实世界的互动。

“如果青少年在人工智能平台上发展社交技能，在那里他们不断得到认可，没有受到挑战，没有学会解读社交信号或理解他人的观点，那么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就没有做好充分准备。”他说。

当被问及问题出在人工智能技术本身，还是孩子们如今在现代世界的生活方式时，斯泰尔说他认为两者皆有。

“这是孩子们如今生活方式带来的挑战，因为他们花太多时间在屏幕前，当你用机器或机器人取代人际互动时，你从根本上改变了这种关系的本质。”斯泰尔告诉CBS新闻。

这家非营利组织在一项“风险评估”中分析了几个流行的人工智能伙伴，发现其年龄限制无效，而且这些平台可能会生成色情内容、提供危险建议和有害信息。虽然常识媒体的首席执行官表示他支持人工智能的发展和创新，但该组织不建议未成年人使用人工智能伙伴。

“就其对年轻人以及对整个家庭的影响而言，（这项研究）是一个非凡的发现，我认为这让我们非常担心18岁以下的孩子接触这类伙伴。”斯泰尔说。

令青少年和成年人同样担忧的趋势

研究人员和教育工作者担心，过度依赖人工智能对青少年的认知能力有负面影响，尤其是在创造力、批判性思维和社交技能方面。去年，佛罗里达州一名14岁男孩在与Character.AI聊天机器人产生情感依恋后自杀，儿童与聊天机器人建立关系的潜在危险引起了全国关注。

“家长们真的不知道这种事正在发生。”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心理学和神经科学教授伊娃·特尔泽说，“我们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发酵得如此之快感到震惊。”特尔泽正在领导多项关于青少年与人工智能的研究，这是一个数据有限的新研究领域。

特尔泽的研究发现，年仅8岁的儿童就开始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，还发现青少年使用人工智能来探索自己的性取向并寻求陪伴。在焦点小组中，特尔泽发现青少年经常使用的热门应用之一是SpicyChat AI，这是一款面向成年人的免费角色扮演应用。

许多青少年还表示，他们使用聊天机器人撰写电子邮件或信息，以便在敏感情况下把握好语气。

“出现的一个担忧是，他们不再相信自己能做出决定。”特尔泽说，“他们需要人工智能的反馈，才觉得自己能判断一个想法是否可行。”

17岁的阿肯色州青少年布鲁斯·佩里说，他深有同感，他依赖人工智能工具为英语课撰写提纲和校对文章。

“如果你让我规划一篇文章，我会先想到用ChatGPT，而不是拿起铅笔。”佩里说。他每天都使用人工智能，并在社交场合向聊天机器人寻求建议，帮他决定穿什么，还让它给老师写邮件，他说人工智能能更快地表达他的想法。

佩里说，他觉得自己很幸运，在他小时候还没有人工智能伙伴。

“我担心孩子们会迷失在其中。”佩里说，“我能想象一个在人工智能陪伴下长大的孩子，觉得没有理由去公园或尝试交朋友。”

其他青少年也表示认同，称人工智能及其对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与社交媒体的问题不同。

“社交媒体满足了人们被看见、被了解、结识新朋友的需求。”奈尔说，“我认为人工智能满足了另一种更深层次的需求——我们对情感依附和感受情感的需求。它利用了这一点。”

“这是一种新的成瘾方式。”奈尔补充道，“我就是这么看的。”